永远像个少年

李浩源

  还记得十几年前,我很小很小,当时的我十分害怕打雷,每次一听到外面轰隆隆的雷声,我都会吓得两腿发软,甚至有一回,还因为梦见打雷而尿了床,挨了一顿毒打。后来我慢慢长大,再次看到外面的闪电时,便渐渐地不再害怕,开始把它看做一种云层的放电现象,又或是哪天我诗兴大发,将它看做自然华美的乐章。

  其实,令当时的我所害怕和敬畏的,并不是打雷,而是自然中无限的未知。而我们人类,在自然母亲面前,又何尝不是那样一个少年?在偷食禁果后,人类失去了曾经的伊甸园,来到了这片土地上。自然,它很可爱,有生长的谷物维系着我们的生计,有肥沃的土壤供我们生生不息的繁衍;但它也很可恨,有遍布的荆棘阻碍着我们前行,还有着地震,海啸,瘟疫……自然是严肃而慈祥的,也是未知而神秘的。人类拥有着少年天生的好奇心,它与自然的种种特性所交织,成为了我们对于自然的解释与探索之路。

  人类是如何解释自然的呢?其实,我们大致可以将其分为三个阶段——自然主义哲学阶段,宗教与古代科学阶段和现代科学阶段。

  最初,人类对自然的解释来源于构想。面对世界的诸多未知,我们用想象构建答案。世界是由什么组成的?物质是不是一成不变的?有人说,世界万物,水便是水,土便是土,它们是不可融合的,一成不变的;而有的人呢,会认为,而万物皆在变化,人不可以两次踏入同一条河流。这时的人类,像个婴儿一样,看见世间万物都会觉得神奇,自然主义哲学,便是这个婴儿,对自然最初的思考。

  但是,光凭头脑的构想,肯定会和现实世界有所出入。我们很明显的发现,这个哲学,你争我吵各执一词,仅仅体现了我们不同的观点看法。若要对自然有个合理的解释,我们需要从现实中,寻找例证。这,便诞生了古代科学,东方,有着沈括的《梦溪笔谈》;西方,有着欧几里得的《几何原本》,如此多的科学家,在不断地用理性发现智慧,追求自然的真谛。但是呢,这时候就又会有一个问题——科学的尽头是什么?万物的本源又该如何解释?这是个玄妙的问题,在回答这个问题之前呢,就让我们先让这些古代科学家休息一下,我们来讲个故事。设想一下,假如今天我家正好没酱油了,于是我便去了超市。这个时候,我去超市,是因为我要打酱油。这种显而易见的“打酱油逻辑”,也有个高档的名字,就是“目的因”——世界上一切的发生都是有目地的。人们把这种逻辑外推到了整个自然——天上下雨,是因为人类要喝水,因为谷物要生长;而地上长出荆棘,则是上天给人们的考验,为了让我们牢记土地的来之不易。自然是有目的的,而谁在推动着它呢?就在这个时候,“神”站了出来,上帝说:要有光,于是世界便有了光。上帝用七天的时间创造了时间万物。他全知全能的完美形象,似乎完美的解释了困扰科学家多年的问题。也把科学的尽头,带入了宗教的怀抱。

  但是,这样一个基于“打酱油”的逻辑,显然不足以支持人类的伟大智慧,一个很明显的漏洞:面对一个全能的神,不同的人也会有不同的构想。世界是怎么来的?希伯来人认为,是上帝创造了世界;而对于印度人呢,是梵天;中国人呢,是盘古开天;希腊人呢,是盖亚与乌拉诺斯的子子孙孙。也许,如果猴子也能构想上帝,那么估计就会出现一个“猴子开天”的故事吧。而这,显然是不合理的。

  即便这样,“上帝”的思想,也依然统治了我们近两千年。我们不妨宽恕当时的人们吧,因为,当时的人类,还是一个懵懂的孩子。面对那突然翻涌的澎湃的海浪,面对那劈开大树的咆哮的雷电,那个孩子,又有什么理由不去害怕和敬畏,不去,相信童话呢?

  这样童话般的年纪,一直持续到新大陆的发现。突如其来的新发现,让“上帝”的权威不在高高在上,慢慢的,科学家开始觉醒,并带领人类重新认知这个世界。而这个认知的过程,也是人类少年长大的过程,他开始意识到,自然没有童话般的温暖,自己也不是宇宙的中心。他有的仅仅是握紧的双手,而并且要靠着这双沾满汗水的手,辛勤劳动,开创属于自己的未来。

  当科学家的头脑和劳动者的双手起来的时候,就发生了神奇的化学反应。也迎来了人类认识自然的又一个阶段——现代科学。科学的动机,从单纯的“解释”转向了“实用”;而科学的方法,也挣脱了宗教的束缚,开始重视考证,开始探索高峰。

  这一时期的成果是巨大的,疫苗的出现让曾经使人们闻风丧胆的黑色死神不再可怕;火枪的发明让曾经凶神恶煞的猛兽成了人类的手下败将;轮船,火车,飞机,更是让人类的脚步突破了空间的限制,横亘大洋彼岸。这时,那个少年,刚刚进入青春期,每天都有着无数新的发现。想象一下吧,人类,那个十三四岁的,正值青春年华的,活泼的少年,突然发现了看遍世界的万花筒,发现了科学的魔力,他又怎能抑制住自己内心的激动和骄傲呢?

  于是,随着人类社会进入了现代,技术发展、迭代,近100年来的科技成果以指数形式增长。基因的秘密,原子的结构,人脑的机能,宇宙的起源……这些曾经困扰人类已久的问题被逐个解决,我们终于,能对自然有了清楚而透彻的领悟;我们终于,能将每个人的好奇心用现代科学的解释填充;我们终于,能摆脱迷信的桎梏,大声喊出“上帝已死”;我们终于,也能够创造出改变世界的人工智能,真正成为我们的世界的神祇。那是科学带来的,排山倒海的力量。

  那个少年的成就斐然,但是自然依旧是那个自然,少年即便能够让直插云霄的大厦拔地而起,能够自由的穿梭于天空与深海,在那自然面前,也依然是一个,懵懂的孩子。

  那么,人与自然的爱恨纠葛究竟是什么?是人在磅礴的力量面前,对自然的敬畏和探索;是在无尽的未知面前,想要征服自然并为之做出努力的奋斗;是在不断的攀登和追溯面前,仰望星空,发现了自己的无知与藐小。而我们面对神秘的自然,不断地探索,求知,再发现更多的未知,再探索,再求知的过程,不正是现代科学的真谛么?我们对自然从哲学构想,到宗教说法,再到现代科学的认识,不正像那个少年的成长之路么?上帝也好,牛顿也罢,都代表着我们对自然的一种合情的解释,代表了那个少年,懵懂的求知欲。而在这个过程里,人类,始终像那个少年一样,执著,好奇。自然,漫漫其修远;少年,上下而求索。自然永远在那里,永远在那里守望着,守望着那双发现的眼睛,和眼睛里的整个世界。也但愿我们人类,永远像个少年,在微不足道成就面前不要骄傲,不要自满。在与自然母亲的冲突面前学会敬畏,在无限的未知面前,用科学永葆一颗求知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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