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九俊:回到苏霍姆林斯基的教育现场
十年磨一剑,孙孔懿先生历经十二年的艰辛劳动,向广大读者奉献出60多万字的煌煌巨著《苏霍姆林斯基评传》,可喜可贺!拜读之后,我最深刻的感受是孙先生非常努力,并且卓越地实现了“回到现场”。
回到传主生活的现场。传记是记录人的生活历程和生命轨迹的文体,优秀的传记总是能向我们展现丰富的人生和多彩的生活;阅读传记,其实也是以一种间接的方式去经历我们未曾经历的人生,也是在充实我们的人生体验。要达到这样的效果,非常重要的是现场感,是让读者感受到传主生活世界的真实性甚至“烟火气”。孙先生着意于苏霍姆林斯基的精神传记,精神世界总是依托生活世界生成的,甚至也是生活世界的一部分。为此,孙先生对苏联历史和文化进行了系统研究,对苏霍姆林斯基生活的时代做了全面的了解;把苏霍姆林斯基的著作按年份重新编排,依次阅读;专程赴乌克兰考察苏霍姆林斯基的生平足迹,赴俄罗斯参观十月革命遗址,力求获得感同身受的体验;多次访问苏霍姆林斯基的女儿,采访苏氏当年的同事、学生,搜集了大量的照片和影视资料,不断丰富自己对传主的认识了解。于是,大到波澜壮阔的时代风云,小到生气勃勃的帕夫雷什中学,细到举手投足间的神态表情,作者为我们打开了传主真实生动的生活世界。
回到传主精神的现场。孙先生曾引用马斯洛的观点说明选苏霍姆林斯基这类人物作为传主的理由:“假如我们要回答人类能生长到多高,那么,很明显,最好是挑选出已经长得最高的人并研究他们。”研究他们,则应努力进入他们的“生命最深处”。因为,如孙先生所引别尔嘉耶夫的观点:“精神不是生命过程的副现象”,“精神性是人身上最高的质,最高的价值,最高的成就。”“人是精神的炫耀。”这些伟人的人生理想和追求,往往可以影响一个时代,成为这个时代的思想航标。“马克思之所以如此伟大,主要是因为思想的人和实践的人在他身上是密切结合着的。”(弗兰茨·梅林语)这句话用于苏霍姆林斯基同样是合适的。无疑,苏霍姆林斯基不朽的价值,主要在他的精神。孙先生撰写的这部“精神传记”,以苏霍姆林斯基的日常生活为依托,去描绘他的精神发展和心智图景。为了真正回到苏氏精神世界的现场,孙先生“以苏解苏”“以苏叙苏”,以敬畏之心研读苏氏原著,倾听苏氏心声;分析研究苏氏精神架构,凝炼苏氏主要的思想贡献;描述时让传主“自己说话”,让“主人公自己从各种可能的角度说明自己”(巴赫金语)。孙先生说,在撰写过程中,他常常感到传主像是“在场者”,我在阅读时也有同样的感受,这是因为孙先生生动的笔触让我们回到苏氏精神世界的现场。
回到撰写者关注、研究教育的现场。作者与传主总是存在一种关联性,尽管传记要保持客观性,作者与传主要保持一定距离,但另一方面作者对传主的选择和叙写,总是与自己的个性、思想分不开的。在我看,孙先生对苏霍姆林斯基的尊崇与喜爱,首先在人格的纯粹性上。苏氏是一个十分纯粹的人,精神世界堪称完美,甚至连私生活也是通体透明,而孙先生是我向许多同志推许的纯粹的学者,“素以为绚兮”。当然,更为主要的是,孙先生认为,苏氏的教育思想总像是在深刻地回应他自己关注的教育问题。长期以来,孙先生研究基础教育,出版了多部有分量的理论专著,其中在人民教育出版社出版的《素质教育论》《论教育家》,都是领风气之先的;孙先生指导学校的教育教学改革,其卓见也常常令人茅塞顿开。只要把这部评传的目录列出来,我们便可以看到,这是苏氏主要的理论贡献,其实也是孙先生长期关注的教育的基本问题。什么是基本问题?是普遍存在、谁也绕不开的问题,是持续存在、贯穿始终的问题。许多精神源头的东西,在当下仍然有价值,就在于它们是体现事物本质和发展规律的,是在不同的历史情境中仍然鲜活的。正是在这一点上,把苏氏与当下的教育改革关联起来,也把孙先生的思想与苏氏的精神关联起来。于是,孙先生其实是带着自己对教育的深刻关切,在一定程度上也是基于自己的教育立场,围绕着教育的基本问题,实现了与苏霍姆林斯基的深刻对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