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寄哀思：送别扈文华老师
扈文华（1949—2022年），中共党员，人民教育出版社思想政治编辑室原主任、编审，2022年获“光荣在党50年”纪念章，于2022年12月29日逝世，享年73岁。
扈文华老师多次参与研制教育部重要文件，主持编写人教版初中《思想品德》教材、中等职业教育国家规划教材《职业道德与法律》、中等师范学校教育部规划教材《哲学常识》、澳门高中《品德与公民》教材。今天刊发政治编辑室宋景堂同志的纪念文章，以此缅怀扈文华老师。
痛悼恩师扈文华先生
宋景堂
2022年12月29日傍晚，太阳像往常一样从西山渐渐下沉，落日的余晖格外耀眼，令人无法直视。眨眼间，夜幕已经笼罩大地，好似从地底下冒出来的寒意让我赶紧添衣……不同寻常的2022年即将作别，充满希望的2023年即将到来，新旧交替之际的心情总是莫名地比以往更复杂些，却又不知道为什么。晚上六点多，突然得知恩师扈文华先生仙逝的消息，特别感到意外。先生贵体欠安，我早就知道，心想先生的身体一向硬朗，绝对能扛过这一关，无论如何都没想到先生突然驾鹤西去。想起二十多年来与先生一起携手经历的风风雨雨，忆及先生对我的栽培和教育之恩，我终究还是没有能够抑制住眼里浑浊的泪水……
时空穿越，岁月如歌。2000年上半年，我一边忙于写毕业论文，一边忙着找工作，因为此前当过中学老师和大学老师，偶尔也想过换换工作。也许是命中缘定，在不经意间我遇到当时人民教育出版社政治室主任扈先生。我拿着求职信初次拜见先生时，见先生慈眉善目，说话不紧不慢，仁者风范折人。当时，我也没有在意下文，或许是因为当时找工作还比较容易吧。没想到，过了几天，先生给我打来电话，问能不能到他那里体验一下“伙食”，我内心的激动自不待言。第二天我就马不停蹄地赶到先生的办公室，先生说：有一份稿子，你抽时间看看，平时没有事就到我们这里来体验生活。
毕业前夕说不忙，那是假话，但我一个字不漏地把先生交给我的书稿拜读了一遍，从头到尾进行了修改。也许这是当老师养成的毛病，看到稿子就忍不住想改。读完之后，立即跑到先生面前交书稿。先生翻了几页，随意问了我所改的几处，倒也没有作任何评价，也不知道先生心里怎样想的。若干年后，我才醒悟：先生哪里是让我随便翻翻稿子，本质上是在进行一场无形的真正的面试。
刚过完农历年没有多久，先生打电话问我是否愿意到他那里工作，我当然是一万个求之不得，当时真有天遂我愿的感受。然后就是顺理成章地签合同，我于2000年7月正式来到先生的身旁，成为人教社的一名员工。人逢喜事精神爽，作为第一个签订工作合同的学子，我被迫请几个同学打了一回牙祭。
来到坐落在紫禁城身后的人民教育出版社工作，内心总有一种怀古思今的情结，下班后或者绕着故宫转圈，或者流连于老北大红楼，我偶尔也会生出念天地之悠悠的感慨。
一天，从老家托运的行李转运到单位。车刚停下，先生正好路过，得知原委后，先生毫不犹豫地背起一个最大的箱子往库房走去，我拦都拦不住，当时把我吓得不行！先生背着大箱子一路小跑的样子，永远铭记在我的心中！此景此情，一如朱自清先生当年看到自己父亲的背影，无言可表，终生难忘！此刻忆及，泪不自禁！
一次，先生突然接到一个紧急任务，带着我急如星火地赶往开会的宾馆。到达时，外面白茫茫的一片，不知道什么时候瑞雪已经覆盖大地。没有寒暄，领导直接把我们带进会议室。我平生第一次见到如此高规格的任务：三日内完成齐清定的书稿并付型。一切尽在不言中，不要谈什么休息和睡觉，晚上二点、三点、四点，只要走廊里响起“喝咖啡啰”的声音，人人都得起床赶往会议室看稿子。我更是不敢有任何怠慢，睡在床上也总是提心吊胆的，生怕误事。每次赶到会议室时，都看到先生已经端坐在办公桌前审阅稿子。先生印堂发亮，脸色红润，两眼炯炯有神，精神抖擞！年过半百的先生身体真棒！我真的是叹服不已！胜利完成任务后，看得出来先生情绪很好，回单位的路上，一直谈笑风生，没有丝毫疲惫之感！先生所审正的这书本一直端放在的我书框里，今日抚之，余温犹存，再回首已经二十年矣！
21世纪初，中小学教材要实现一纲多本的呼声，给人以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感觉。一切都来得如此突然，组建队伍、竞标、开会、写稿……一切都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压力当然都集中在当家人扈先生身上。一次，我陪先生外出开会，各色人等的精彩表演第一次彻底击垮了一向沉稳冷静的先生，我多次听到他连连叹息，不住地摇头。但一切才刚刚开始，往后的日子，他不得不经常花一两个小时接听同一个电话，欲哭无泪地周旋着、坚守着。挂掉电话后，他会一个人独自在办公桌前落泪、自顾自地擦试着。生活教了我一招：凡是听到先生又在接那个熟悉得不能再陌生的电话，我即使有事也不去先生的办公室，以免看到先生打不起精神的样子。
挑战才刚刚开始。有一本教材离送审时间不到四十天，书稿却差得很远。作为政治室主任，先生心中的苦更与何人说？事到临头，唯有背水一战。总主编和先生带领几方面的人员全部入驻宾馆，写稿、讨论、审稿、责编、排版立体滚动式地同步进行，没有白天和黑夜之分，没有工作日与非工作日之别。先生就一直这样以命相搏，经过一个多月的苦战，终于让教材如期送到学生和老师手中。期间先生一次开车回单位，不知是由于长期劳累还是心情不佳，车刚上主路就被重重地撞着了，虽然责任全在对方，但是当时如果稍有偏差，后果不堪设想……我是后来才知道这一切的，先生自己从来没有说过。无声地坚持着、默默地承受着、全心地奉献着，此乃先生之傲骨。“繁霜尽是心头血，洒向千峰秋叶丹。”哪有什么岁月静好，只因有无数像先生这样的人在默默地负重前行！
先生常言：“如果你爱一个人，就让他去编教材吧！如果你恨一个人，也让他去编教材吧！”无论是爱是恨，还是爱恨交加，无论是风是雨，还是风雨兼程，先生总是微笑着走进办公室，没完没了地忙着，该他干的不该他干的活他都包揽着，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他一旦看到有员工独自地胜利地完成了一件不劳他操心和插手的事，就会抑制不住内心的喜悦和激动。
倾注了先生大量心血的高中《生活与哲学》教材荣获首届全国教材建设奖一等奖，谈到奖金分配时，先生于11月29日给我回了一条微信：“我离开工作多年了，奖金应给在职的，以促工作，这点请你们考虑。”这是先生在病中发给我的最后一条信息！这条绝笔信乃是先生的心声，更是先生的境界！
和光同尘，天人合一。先生已经仙逝，惟愿在天堂的先生好好安息！与时舒卷，自强不息。明天的生活仍将继续，我辈更须砥砺前行！
2022年12月30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