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2 关于“建筑与教育”的讨论

　　一、空间设计要为幼儿留有余地

　　空间设计以及环境布置影响着人的行为。例如在阅读区，若有明亮的灯光、舒适的靠垫以及安静的环境，会增加幼儿的阅读行为。同样的，整个幼儿园的空间设计也会影响幼儿的心理和行为，给幼儿带来不同的体验。而空间设计要为幼儿留有余地，是指空间的设计不要太满，要给幼儿以想象、操作的空间，正如Giovanni Fumagalli教授在关于幼儿园空间的讲座上所说的，要让儿童带来色彩。

　　在国内很多幼儿园可以看到非常丰富的环境布置，像个童话世界一样色彩斑斓，参观的时候总会被幼儿园老师的创意所惊讶，教师花费近乎一半的在园时间布置出来的环境，是否就适合幼儿？实际上，太过丰富的环境给幼儿带来的刺激也更多，反而会分散幼儿的注意力；除此之外，也剥夺了幼儿自己布置环境的机会，剥夺了幼儿带来色彩的权利。图1是意大利某幼儿园的空间设计，Giovanni Fumagalli教授认为，这个幼儿园颜色过于丰富。

图1 意大利San Donato Milanese的一个幼儿园

　　幼儿园的环境并不是布置给成人欣赏的，而是作为隐性教育的重要手段，如何更好地激发幼儿的想象力与创造力，如何让幼儿活动的舒适自在，才是空间设计要考虑的因素。

　　《3-6岁儿童学习与发展指南》提出，幼儿学习的主要方式是直接感知，实际操作和亲身体验，而空间和环境能让幼儿获得最直接的感觉体验。同样的，如果给幼儿提供一个可操作的环境，也能促进幼儿的探究欲望与学习能力。在意大利Pederobba有一个幼儿园，就设计了可推拉的墙面，可以根据实际需要对墙进行调整，从而改变光线的强弱。

图2 可推拉的墙

　　这样的设计为幼儿留出了操作的空间，改变环境不再只是大人的权利，幼儿也一样可以做到，在幼儿对空间进行探究之余，也带来独立与自信的体验。

　　图3是Giovanni Fumagalli设计的幼儿园一角，利用错落的楼梯重现幼儿的世界。幼儿在这样的一个空间中，是自由且有趣的。除了错落的楼梯，不同形状与高低的窗口以及简约的设计，也为幼儿的想象提供了机会。

图 3 Giovanni Fumagalli设计的幼儿园一角

　　因此，空间设计并不是越丰富越好，重要的是幼儿在空间中的体验。空间设计得太满了，为幼儿留下的就越少了，反而剥夺了幼儿创造与想象的机会。因此思考如何将教育目的通过空间来实现，比思考如何让空间看起来更丰富更重要。

　　（南京师范大学学前教育系傅淑慧；指导教师：王丽、王海英）

　　二、色彩中的平衡

　　在教育中常常要掌握好多方面的平衡，幼儿园的建筑色彩运用也是这样。

　　在色调上，幼儿园的设计不宜颜色过于鲜艳浓烈，颜色应较为柔和。环境对人的影响是潜移默化的，颜色不仅影响人的情绪甚至会影响人的健康，比如绿色具有冷静神经的功能，但长期处于绿色中又会使人感到寂静，食欲下降。在华德福幼儿园，室内为淡淡的粉色，给人温馨、和谐的感觉。幼儿神经髓鞘发育还不完善，兴奋易扩散，过于鲜艳浓烈的颜色，容易让幼儿更加兴奋，而较柔和的颜色则有助于幼儿安定下来，相对平和地去活动。其次，幼儿本身就是绚丽的色彩，是环境中最惊艳的、最吸引人的存在，幼儿的行为和话语常常能让人感动惊奇，过于浓烈鲜艳的环境反而显得喧宾夺主。这体现了平和与活泼之间的平衡。

图4 华德福幼儿园墙面颜色

　　在色彩的运用上，墙面颜色不宜过多，较为单调的墙面颜色反而给幼儿以创作的余地。简单的墙面中也蕴含着幼儿发展的可能性，让儿童自己去尝试为墙面增加色彩，体现了空与满之间的平衡。墙面是空出来的，儿童才有可能为它去增加更多的颜色，如果墙面本身过于花哨，再加颜色就会显得更加冗杂。这就像我们对待儿童一样，杜威提出了儿童未成熟性的观点。儿童相较于成人，确实有很多发展尚不完善的地方，儿童的能力相对成人也有所欠缺，但未成熟性不是儿童的缺点，而是预示了儿童发展的潜在能力，未成熟性是儿童生长的首要条件。但就像墙面颜色的设计一样，幼儿其实有巨大的发展潜能，有着无限的可能性，幼儿在墙面上创作时，不仅获得关于颜色的认知和经验，获得动作的发展，也会在创设环境的过程中体验成就感和快乐。我们要为幼儿提供有准备的环境，在环境中为幼儿提供学习和教育的机会，但并不意味着所有的事都要为幼儿做好。幼儿园应该是他们的乐园，是他们学习和生活的地方，那是属于他们的环境，即使他们不是环境的决定者，但至少那些环境中应该有他们的痕迹，环境应该有适应他们的需要而被调整的空间。

　　当然，并不是说丰富鲜艳的颜色就一定是不可取的，幼儿当然也需要丰富多彩的颜色刺激，只是应该在其中寻找一个平衡，掌握好这种平衡，才能既丰富幼儿的色彩感知经验，又能在一定空间内让幼儿较好地平静下来工作。

（南京师范大学学前教育系焦瑞钊；指导老师：王海英、王丽）

　　2017年3月15日下午，著名建筑师Giovanni Fumagalli在意大利罗马的Tor Vergata大学，为我们揭示了建筑与教育的奇妙关联。本次讲座的内容，涉及了幼儿园建筑中的“内外呼应”。

　　建筑物本身所构成的物理环境，作为其他环境要素的物质基础，是幼儿园环境中最为重要的部分之一。幼儿园建筑是要通过对三维空间的围合、分割、排列、扩张等处理方式，打造出能够支持儿童发展的环境。只要对空间进行各种不同的处理，就会导致内部空间与外部空间矛盾的出现：私密性、安全性越高的内部空间，就越封闭，与外界的交流也越容易受到限制；而开放性、交流性越强的内部空间，其领域分割的功能也就越不明显。那么，如何才能达到内外空间的平衡呢？“内外呼应”的方案应运而生，这种方案能够通过延伸、过渡，把相对立的内外空间联系起来，少了几分泾渭分明的生硬，多了几分海天相接的韵味。有了这样一种不独立于内外，容纳多种意义和可能性的空间，外部空间就在与内部空间相互适应的同时，保留了其开放性和公共性；内部空间也在不与外部空间割裂额同时，保留了其私密性、安全性以及领域分割性。

　　主讲人展示的许多幼儿园都体现了这种“内外呼应”的理念。

　　·外走廊（雨棚）

　　三面围合，三面开放的走廊是内外空间呼应最典型，也是最普遍的做法。这样的空间不仅能为儿童提供庇护，发挥其遮挡的实用功能，而且能提升过渡的层次感，丰富儿童的审美感受和经验。

图5 外走廊

　　·延展平台（地面）

　　地面由内向外延伸的平台，往往是通过色彩、质地、肌理的过渡，从而形成视觉和空间感受的过渡，给儿童一种心理上的连续空间体验。但具体设计时，也需要注意各种条件下的防滑度、反光度、儿童行走和奔跑的舒适度以及声响。

图6 延展平台（地面）

　　·天台

　　天台是幼儿园建筑的顶层向更上方扩张的部分，为了儿童的安全，多设护栏、扶手或矮墙围绕着平台。天台可以作为儿童室外活动场地的组成部分，上方开阔的空间能够为儿童提供听觉、视觉和空间感觉的不同体验。

图7 天台

　　·园（幼儿园）中园（花园）

　　幼儿园主体建筑对花园形成的包围或半包围结构，是外部自然空间与内部人为空间的另一种呼应方式。两个部分互为主体，又互为补充，儿童在其中任何一处活动时，都能感到另一处切近的存在。

图8 园中园

　　·玻璃与遮光部件

　　垂直面往往会给儿童甚至成人一种内外空间明显分割的感觉，但采用玻璃作为分割材料，最大限度地消除了视觉障碍，保持了整个环境的完整性。由于太阳光的明度是稳定的，日照的角度和方位也是在很大程度上可以预知的，配以适当的、灵活的遮光部件，就能控制光照强度，让儿童充分而舒适地感受到自然光的通透。

图9 玻璃与遮光

　　·留空

　　除了玻璃的使用，内外呼应的垂直面设计还有列柱和开口等形式。比如，采用单排的竹竿划分内外空间，给人一种过滤的感觉，也可以说是一种对儿童的一种新异刺激。又比如，内外环境虽然仍是用墙壁隔开，但在墙上设计符合儿童身高的“窗口”，有效地加强了内外空间的流动性。

图10 留空

　　此外，“内外呼应”的理念还蕴含着丰富的文化含义。

　　首先，它是对西方传统建筑文化的继承和发扬。不论是希腊的柱廊、广场，还是罗马的长廊、扶垛，都是内外空间过渡、呼应的体现。

　　其次，任何建筑都必定处在一定的自然环境中，并和环境保持着一定的联系，幼儿园不是一所孤立的建筑，而是与外界自然环境有连接的。同时，自然与人工的相互契合，内部空间和外部自然的和谐统一，也是自然教育的体现。

　　最后，建筑必定是在特定的社会条件下形成的。一方面，建筑是以其空间来反映时代精神的（密斯凡·德·罗）。也就是说，幼儿园不是一个孤立的机构，而是与整个社会相联系的，建筑中的整体性、互动性，反映了瑞吉欧·艾米莉亚地区社会的整体性、共享性。另一方面，建筑在区分内外空间的同时，也要保障人与社会的接触程度。

　　（南京师范大学学前教育系肖芸；指导老师：南京师范大学学前教育系王丽、王海英）

　　在意大利建筑师Giovanni Fumagalli设计的幼儿园里，墙壁上被挖出了几个显眼的洞，洞的形状不拘一格。这些洞在规整、简洁的建筑结构里尤为突出，不禁让人产生疑问：建筑师为何要在幼儿园的墙壁上挖洞？

　　面对这样一座新奇的幼儿园建筑，成人以个人的经验和一些儿童发展方面的知识来探究建筑本身蕴含的信息与含义，留意他的室外环境与室内结构；“洞”的存在，将幼儿园建筑本身变成了一个大型玩具，引起的是成人对童年的追忆，创造的是空间的有趣性。“幼儿园”这三个字就具有带领成人走进时光的魔力，代表着自由的欢愉，代表着幸福的玩乐。洞的存在，似乎又带着我们回到了年幼时与同伴隔着窗台石头剪刀布，与伙伴在房间里玩捉迷藏开怀大笑的情境中去……这大概就是建筑本身蕴含的魅力吧。

图11 Frascati收托0～3儿童的托儿所

　　从建筑学的视角分析，“洞”对于幼儿园的整体建筑结构而言，有两方面的作用。一方面是增加采光和通风。幼儿园建筑设计所针对的主体是0～6岁的儿童，因此采光和通风是建筑设计里需要考虑的两大重要因素。在封闭的墙面上挖一个洞，可以使柔和温暖的自然光照射进房间。幼儿园是否舒适，除了需要足够的阳光之外，良好的通风性能也是一个重要的指标。幼儿自身免疫力较低，墙壁上的洞有利于室内空气流通，有效控制病毒传播。另一方面，洞为幼儿园建筑空间增添了灵活性，是封闭与开放的统一。从传统上说（尤其是我国），幼儿的空间布局一般是分割出不同的区域，用于幼儿园里不同的活动，这种有意的分隔是为了保护教室和教师的自主权，但同时它也限制了幼儿与周围环境的交流，开洞则将幼儿园的室内外空间进行联通。在避免大面积的曝光，为幼儿营造私人空间的同时，开洞也避免了过度刺激，以一种较为温和的基调，让每个个体找到一个舒适的位置。

　　从教育学视角分析，建筑设计师挖洞的背后体现的是其以儿童为中心的观点，重视环境的育人功能。出自建筑设计师之手的洞不是随意而为，单纯为挖洞而挖；洞的大小、形状、开在墙壁的哪一个位置，都是经过深思熟虑的。如果建筑师在设计时，头脑中没有以幼儿为中心的理念，那么开出来的洞可能太小以至于幼儿需要眯着眼看，而不会像我们所看见的这样，幼儿可以将下巴舒适的架在洞沿上；如果建筑师在设计时头脑中没有以幼儿为中心的理念，那么开出来的洞可能过高，以致幼儿需要踮起脚才能看到外面，而不会像我们所看见的那样，幼儿站直身体就可以和环境互动……幼儿园建筑设计师深切的明白，为儿童设立的各种引人入胜的空间结构，都是促进儿童积极探索的重要因素，每样东西（比如本文所探讨的“洞”）都是他们的斟酌之选，它们被特意放置在幼儿园中，以提供幼儿与幼儿、幼儿与环境之间交流的机会，这些互动都存在于设计师一开始就绘制的布满各种可能性的关系网络之内。儿童就是各种感觉的实验室，每一种感觉都能激发其他的感觉。儿童所处的环境，不应仅仅视作学习或被动进行活动的场所，环境也是幼儿学习的一部分，任何对成人或者幼儿提出要求的回答，都会受到环境及其特点的帮助或者阻碍。

　　是美学将建筑学与教育学联系在了一起。优秀的幼儿园建筑不仅是建筑学意义上的美，也是教育学价值上的美，更是充满了人文情怀的美。

　　（南京师范大学学前教育系陆媚媛；指导教师：王海英、王丽）

　　瑞吉欧幼儿园在场地的中心区域留出了一大片空地，被称作“中心广场”。中心广场是一个连续的通道，无论是儿童还是成人的交流质量在这里都能得到加强。幼儿园广场作为一种存在空间,与社会的政治、经济、文化密切相关,具有物质作用和文化载体的双重功能。

　　幼儿园中的广场是幼儿交流信息的空间，是教师教育的时刻，不仅仅是教室空间的延伸，这个场所鼓励许多不同的意见和活动，可以说，这是一个想法降临和出发的地方。每个幼儿园内都有一个很大的广场，幼儿、家长、老师可以在这里进行相互沟通和交流。广场分为三个不同的入口，不同年龄班的孩子可以通过不同的入口进入中心广场。幼儿园广场设计来源于意大利城市的设计思路，意大利城市的中心一般都会设立一个广场，广场周围呈放射状，通往不同的地方，它代表了这个城市的中心，一个人们可以见面、谈天、讨论以及参与政治、生意往来、街头艺术或是抗议示威的地方。这就是成人世界的元素如何选择性地进入幼儿园的重要体现。

图12 某瑞吉欧幼儿园“中心广场”展示

　　在瑞吉欧，人们希望为儿童建立一个真正适合儿童、关爱儿童身体的场所。建筑师和老师们注意到了儿童生活的地方与周围环境的联系性，努力创造出确保儿童和教师一同建构学习时有良好状态的场地，同时也积极欢迎家庭成员的加入，中心广场由此诞生。这是建筑与教育的结合。儿童和成人生活在同一个世界里面，在幼儿园的设计中融入“城市中心广场”的概念，是通过加强儿童的身份认同，从而促进一种尊重儿童权利文化形成的过程。

　　在幼儿园的每个地方向外眺望，都能看到中心广场的影子，设计者给了幼儿充分想象的空间、进入的权利。空间环境的设计不仅仅是为了给幼儿提供一个活动的场所，也是一个重要的进行情感交流、社会互动的地方，这本身就是意大利城市的地域文化特性折射到幼儿园的体现，对于儿童情感和认知的发展、语言的习得都产生了良好的影响。

　　教育与建筑的融合，成人社会与儿童世界的交流，创造出了幼儿园的中心广场，激发了儿童多种不同的接触与活动，向我们展示了独特的瑞吉欧文化，碰撞出了不一样的火花。

　　（南京师范大学学前教育系高吴杰；指导教师：王海英 王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