肇始于2001年的新中国第八轮基础教育课程改革,在课程教材方面引入竞争机制,实现了教材版本的多元化。各类出版单位只要符合编写资质的要求,就被允许编写教材,在送审通过并列入教育部颁发的《中小学教学用书目录》后,就能够参与市场竞争。当时有一个统计数据:截至2005年3月,全国有74家出版社编写出版各类教材219种(仅小学英语就有33个版本),供全国各级教育部门选用。
课改之初,人民教育出版社和各省代理单位(各省代理单位当时大多数是新闻出版局和出版总社合一的机构,是行政与事业混编的体制)在组织机构、市场机制、培训服务等诸多方面存在着不足,被打了一个措手不及,在竞争中暂时处于劣势地位。
在这烽火连天、群雄逐鹿的教材竞争大时代背景下,2002年,我从中国人民大学研究生毕业后来到人民教育出版社,从事中小学教材的市场与培训工作,负责华东区(山东、安徽、江苏、福建、江西、浙江、上海六省一市)的业务。
华东区的经济实力、教育发展程度相对发达,学生人数众多,是各教材出版单位的必争之地,其竞争之激烈、局面之复杂,超乎了想象。2003—2005年,人教版义务教育新课标教材在华东区的平均市场占有率仅为30%—40%,有的省份甚至更低。这三年是我们在华东区最困难的时期。
在这最困难的时刻,我社和华东区各代理单位以巨大的勇气对自身进行大刀阔斧的改革创新,在组织机构、市场机制、培训服务等诸多方面不断加以完善。
在这最困难的时刻,我们没有被激烈的市场竞争吓倒,没有被复杂的局面难倒,咬紧牙关、迎难而上,用坚韧不拔的精神开拓市场,以服务教育的初心开展培训。
经过奋力拼搏,2006年之后,我们逐步扭转了不利局面,市场占有率止跌回升,直至今日占据中小学教材市场半壁以上的江山。
本文讲述的是2003—2005年艰难岁月中教材市场与培训的故事。谨以此文奉献给在那段峥嵘岁月里并肩战斗过的领导、同仁、良师、益友,与大家共勉!
2002年9月,我社新入职员工赴苏州叶圣陶纪念馆参观学习,集体合影留念。作者位于前排左二。
一、齐鲁大地的风
课改初期那几年,一些地市的教育行政部门一般会在上半年召开教材选用会,选出当年秋季使用的教材版本,会前发函邀请各教材出版单位派人来当地,介绍教材的特色、承诺培训服务等。这种方式,我们圈内称之为“打擂台”。
2003年3月,山东省滨州市教育局准备召开教材选用会,给我社发来了邀请函。我社接到邀请函后,委派我和一位同事前往滨州宣讲教材,因时间很紧,就安排了一辆小轿车,一名专职司机,专程送我俩去滨州。
21世纪初,山东省的高速公路无论是通车里程,还是通达程度,在全国都是首屈一指的,唯有到滨州的那段高速路还未通车。我们一大早就出发,经过高速路、国道、省道,还有一段乡村小路,花了近10个小时才抵达目的地。
第二天,滨州市教育局给每家出版单位一定的时间介绍教材和培训服务。我和同事配合默契:她介绍教材特色与优势,我介绍培训服务承诺,40分钟就结束了这场“擂台赛”。当天晚上选用结果公布了,我社教材品种被选用了不少,达到了预期的目标。第三天一大早,我们就踏上了返程路。
短短三天结束战斗,这是当年我们参加教材选用会的常态,可谓来去如风!
在这段旅程中还发生了一个插曲。为了保障一路的安全快捷,单位给我们派了一辆高档车——原装进口的“尼桑公爵王”(该车后来被赠送给了西藏的教育部门)。车辆保养得很好,司机也非常专业,万事俱备只欠东风。这“东风”说来就来,在去程的路上车窗坏了,玻璃升不上去,我们只能在车窗上挂了一块布,聊以遮挡一下。风“嗖嗖”往里灌,吹得我们七荤八素、五味杂陈。到了目的地,三人都是一身灰土。回程也是如此!
以后的岁月中,我一想起这次经历,就心中感叹:工作节奏如风,齐鲁大地的风,此风和彼风都令人记忆犹新!
2004年3月,浙江省教育厅组织召开全省教材选用工作会议。作者在人教社教材展台。
二、空前绝后的一份《培训服务承诺协议书》
泉州市是福建省人口第一大地市,教育相对发达,在闽南地区处于龙头地位。2001—2002年,泉州市仅仅选用了我社部分副科教材,主科教材基本上未选用。在其影响下,同属闽南地区的莆田市、漳州市也只是选用了少量的人教版教材。形势十分严峻!
2003—2004年,我社协同福建省出版总社,双方领导和相关部门的工作人员共同组成工作小组,多次赴泉州,与当地教育部门协商教材选用的问题。
当年接待我们的是泉州市教育局的一位领导,他态度非常严厉,严肃地指出我社教材中的不足之处,批评我们的培训服务不到位。
第一次不成,就去第二次,第二次还不成,就去第三次。我们的诚意逐渐感动了当地教育部门。第三次面谈时,泉州市教育局松了口,提出需要满足当地所有的培训需求,而且要签署《培训服务承诺协议书》,将培训承诺都落在白纸黑字上。第四次,我社一位领导亲赴泉州,签署了《培训服务承诺协议书》。2004年泉州市下辖的安溪、德化两县就选用了人教版的主科教材。这实在是来之不易的突破啊!
我社自立社以来,与地市级教育部门签署《培训服务承诺协议书》的事情,之前没有过,之后也未再有,这份协议书真是空前绝后的一份!
此后数年,联合工作小组都在福建的9个地市辛勤奔波,开拓市场、组织各种培训服务,我们的足迹深深地印在了八闽大地上。“千山万水”“千言万语”“千方百计”是我们当时工作状态最真实的写照!
“有志者事竟成”。直到2011年,我社教材才在福建市场迎来了曙光,市场份额终于达到了标准。从2002年至2011年,我们在福建的征战长达十年之久,真可谓是“十年磨一剑”!
2005年5月,华东区教材工作协作会在南京召开。作者在左二。
三、培训专家赵老师其人其事
赵老师本名赵中华,是河北省唐山市教育局教学研究室的原小学数学教研员,是我社小学数学教材的资深编者和培训专家。
我初次见到赵老师,是在2004年7月的江西南昌,当时赵老师应我社之邀,前来江西做地市级教材培训。
当年,赵老师年过花甲,中等身材有点消瘦,嗓音洪亮,说话中气十足。他聊起教材编写和培训过程中的趣闻轶事时,谈兴十足,滔滔不绝;他谈到当年课程改革的经验和问题时,见解精辟,发人深省。初次见面,赵老师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赵老师在南昌短暂停留一晚,第二天上午,我亲自将赵老师送上了专车,他将要连续去两个地市进行培训讲座,来回时间为6天。
第6天再次见到赵老师时,我被吓了一大跳:赵老师精神疲倦,瘦了一大圈,嗓音沙哑,说话都很费劲。我连忙追问是什么情况,赵老师摆摆手,示意休息一下就好,让我不用担心。
后来在与赵老师同行教师的交谈中,我才知晓了他这6天的经历。
那年7月,江西全省连续二十多天日平均气温在35度以上,有时还接近40度,酷热难耐!两个地市的培训场地都安排在学校的大会堂(全校师生开大会之用),几百名一线教师前来听课,座无虚席。大会堂里面没有空调,只在四周和讲台上放了电风扇。电风扇吹出来的是热风,对降温根本无济于事。赵老师一讲就是一天课,身上的衣服都被汗水湿透了,晚上回到宾馆,脱下衣服,用手一拧,还有汗水滴下来。南方夏季蚊虫非常多,赵老师晚上休息得也不是很好。
赵老师是北方人,一点辣椒都不能吃。但江西的赣菜是无辣不成宴,炒青菜里面巴不得都放上几粒辣椒。培训这几天中、晚餐的菜里面基本上都放了辣椒,赵老师吃饭时无从下筷,只能是白米饭配白开水,扒拉几口,勉强填饱肚子。赵老师还不让同行的教师向我们反映,以免给我们增添麻烦。
尽管有吃不好、睡不好、连续高温的三重困扰,但赵老师一站上讲台,就元气满满、激情澎湃,将自己几十年从教的经验、对新课改理念的理解、对教学重难点的分析等等,毫无保留的传授给一线教师,希望他们尽快适应新课改新理念,更好地教育好孩子们。赵老师的讲座十分精彩,受到当地教育部门和广大一线教师的高度赞扬!
听完赵老师的故事,我非常感动:感谢您,赵老师!人教社有您这样的专家,很自豪;一线教师遇到您这样的名师,很幸运!以您为代表的教育工作者们才是中国基础教育的脊梁啊!
之后的数年,我多次邀请赵老师来华东区讲学培训,赵老师有求必应,不辞辛苦前来传经送宝,给予了我很大的帮助。我俩逐渐结为忘年之交!
近些年来,赵老师年岁已高,身体不适,已经不再外出讲学培训了。今天,我记录下赵老师的故事,借以表达对赵老师、对我社许许多多培训专家们的崇高敬意:祝愿大家身体健康、幸福快乐!
时光流逝,转眼间那段峥嵘岁月已经悄然远去,我国的教材建设在新时代的背景下迈入了新阶段,然而,我们不怕困难、勇于拼搏的精神将一如既往;我们服务教育的初心将永远不变!